6月21日上午，迷雾已散尽，一路上伴随着庄家地里的虫鸣和响彻大山此起彼伏的汽笛，我们来到镇远县尚寨土家族乡人民政府。政府大楼旁边有一所小学，安静的矗立着。

“呜～～～，呜～～～”上午9时许，我们刚走进乡政府办公室，突然从学校传来阵阵唢呐声。

学校怎么会有唢呐声？一问办公室的同志才知道，尚寨土家族乡全乡群众历来有吹奏唢呐的爱好和技艺，素有“唢呐之乡”的美誉。2007年5月29日，尚寨“八月八”土家族唢呐节被列为贵州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为了更好地保护和传承这项技艺，尚寨土家族乡把唢呐技艺列入该乡小学的必修课程。

来到学校，我们发现唢呐班设置在一个较偏的教室，与其它教室相离较远。刘志安老师说：“目前唢呐学习班有三十几位同学，大多是二年级的学生，也有部分高年级的学生。”原来，唢呐有大小之分，而年龄太小或个头小的孩子手指按不到唢呐的指孔，只有二年级以上的孩子才能顺利地参加唢呐技艺的学习。孩子们学的是基本功，靠记忆和熟练度能完成一般的舞台表演，而要学到精湛的唢呐技艺就要找专业的老师，大都是祖传，也有非遗传承人传授。

李登亮老人是尚寨“八月八”土家族唢呐节非遗项目的传承人，现有的五六个很出色的徒弟，都已出师到各种场合表演。经了解，尚寨土家唢呐共有120种调，目前最为流传的有72种调。学校教的是基本功，要想成为高手，在唢呐的制作工艺、演凑技艺、唢呐调等方面都要有很深的造艺。

我曾不止一次试过吹响小小的唢呐，但都以失败而告终。那么土家人民是如何把这么繁杂的技艺练得精湛叫绝的呢？都是祖传吗？学习都那么容易吗？能带动经济发展吗？带着疑问，我们找到了李登亮老人。 

三年废寝忘食，精通72般绝技

见到李登亮老师时，天下着牛毛细雨，他正在帮别人做事坐堂（吹唢呐）。为了不妨碍主人家办事，我们就把他请到停在山路边的皮卡车上聊天，听他讲故事。

“我13岁就开始学习唢呐了，教我的有爷爷、父亲、伯伯、叔叔、还有兄弟。72种调我学了三年时间才精通。”62岁的李登亮老人很健谈，他从祖辈们言传身教的故事和点滴，从小开始学习唢呐技艺的种种都一股脑儿地数了出来。

李登亮介绍，尚寨土家族唢呐调有120种，目前流行有32排72种。乐器“唢呐”，是土家族广为流传的主要吹奏乐器，分大、中、小号。演奏时由鼓、小号和锣指挥。唢呐曲调名主要有《大红花》、《四季牌》、《行路难》、《迎亲曲》、《谢茶曲》、《拜客曲》、《送商曲》、《上轿牌》、《下轿曲》等。在立新房、住新房、接亲、给老人祝寿等喜庆场合，普遍吹《大红花》等曲调，曲调轻松活泼，节奏平稳规整，旋律淳朴典雅，加上吹鼓手的技艺高超，使喜庆的热闹气氛大大增添。《行路牌》、《步步高》、《贺喜牌》等用于接新娘，给新居主人或对老人祝寿、送匾时吹奏。催促姑娘上轿，只要把《上轿牌》、《下轿牌》用唢呐一吹凑。说明时辰已到，娘家要尽快安排姑娘出门，婆家急忙准备接新娘拜堂。

“火坑边、床上、院子里，在家里随时到处都可以练习。有时候半夜里睡醒了，爷爷还会叫我辈诵唢呐调。”李登亮回忆表示，虽然是亲人相授，但要求更加苛刻，有时候端着饭碗都会突然被要求背诵一曲唢呐调。

“吹凑唢呐除了熟记各种唢呐调外，还要讲究换气技巧，要练习肺合量，要练到气足音满的效果。”李登亮说，很多人吹不响唢呐是没有掌握好技巧，就算吹响了也是徒劳，因为不会换气，要想吹一曲那是难如登天。

我们终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何多次试吹都吹不响的原因了。不过，这还不算，更难的还在后面呢。

尚寨土家族人唢呐吹凑表演艺术比较成熟，无论在曲调、技巧上，还是在表演花样上，都独具特色。在曲调上，粗犷、奔放、热烈、明快、舒展、宏厚，曲牌众多；在技巧上，有一人吹一支、一人吹两支、一人吹三支、两人交叉吹，还有抱腰式、闪腰式、滚地式，还有独脚吹、旋转吹、半蹲吹等。尚寨土家人除了有小唢呐、中唢呐和长唢呐外，还有5支吹杆4.5米、大盘0.8米的极具特色的特大唢呐，堪称唢呐之王。

“学习这些技巧暨是一种乐趣，也要有相当的毅力。”李登亮说，如此众多的曲调，各有其风格，要把那种粗犷、奔放、热烈、明快、舒展、宏厚等表现得淋漓尽致，需要长期的吹凑体验和思考摸索，在熟练吹凑的基础上，要把各种不同风格的情感表现出来，如泣如诉、悠扬婉转等等，在此基础上，还要加入各种姿态和多人吹凑等混合表演，团队表演等，把唢呐吹凑从单人到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团队表演上来，其规模宏大、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不过，尚寨土家族唢呐吹凑自有规矩，不能乱吹。李登亮说：“过岗过寨过山头不能乱吹，要分清场合，什么场合该用什么调自有规定。而且在吹凑过程中也不能乱了调，否则就是大大的不吉利。”他说，平时各种大型活动中的唢呐吹凑表演都只是普通的纯粹的表演性演凑。

李登亮表示，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出师上台表演，什么时候第一次帮人做事，他已记不清了。不过，从他那硬板身子和精神矍铄的样子看，唢呐技艺的传承让他饱经风霜而又乐趣无穷。

世代传承“唢呐人生”

“除了各家各户亲人传授唢呐技艺外，我也想多教些徒弟。”作为尚寨土家族“八月八”唢呐节非遗传承人，李登亮更希望土家同胞将这项民族文化瑰宝发扬光大。

尚寨土家族乡位于距镇远县城48公里，辖尚寨村、丰收村、大河村、律令村4个行政村61个村民小组8100余人，其中以土家族为主占92.1%。在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唢呐能工巧匠，上至耄耄老人，下至垂髫少年，无论男女老幼，人人喜爱，个个擅长，他们用满腔热血保护和传承着引以为傲的文化艺术。

相传，古时候，土家人居住深山老林，与外界很少有联系，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给自足的生活。在劳作之余，为了庆祝一天的收获和消除因劳动带来的困乏，人们便用树枝制作一头大一头小的空管，围坐在堆堆篝火旁一边舞蹈，一边吹奏，成为土家人的主要乐器。随着时间的演绎，经过不断的改进，这种乐器便成了今天的唢呐。

在“文革十年”，唢呐被禁止吹奏，但许多唢呐仍被私藏起来，老艺人仍然暗暗地给年轻人传授曲调和技艺，从而形成“寨寨有唢呐，大人吹唢呐，小孩学唢呐”的热闹山村。

“为了不断发场土家民族文化，传承唢呐技艺，我们将每年的农历“八月八”定为喜庆节日——唢呐节。”李登亮介绍说，这一天，全乡人民欢聚一堂，载歌载舞，以独具民族特色的节目来庆祝自己的节日。除了土家娶新娘、唢呐大合凑外，还有土家族世代相传的文化项目，如上刀梯、下油锅、傩戏、地戏等表演，场面壮观宏大，美不胜收。

1988年，贵州省人民政府批准成立了尚寨土家族乡。

1998年8月初8，尚寨土家族乡首次举行全乡吹唢呐竞技大赛。李登亮说：“这一年，全乡各村各寨都组织了精英队伍参赛，场面壮观动人心魄。平时不起眼的唢呐技艺在这个平台展现无遗。”

“很多艺人技艺精湛，我自叹不如。特别是百人大合凑更是让人振奋叹服。”就连李登亮这样的传承人都连连称赞。

2000年八月初八，尚寨土家族乡举办了首届唢呐节。

“没想到，全乡61个村民小组居然组织了280余支唢呐队伍参加活动，规模之大，唢呐之多，实属罕见。这绝对是一个培训有素、传承有方的民族技艺，是我们土家族唢呐技艺能够世代相传的集中体现。”李登亮回忆，就连后来黔东南州建州50年州庆时的唢呐队都只组织了各县市100人的表演队伍。

唢呐声声奏响致富曲

尚寨土家唢呐和市面上的唢呐大多一样，由指杆、哨心、碗口等组成，除碗口需外买外，各村里都有专门的艺人制作指杆和哨心。

“制作指杆很不容易，要用拱条（钢丝类）烧红，把制作准备好的木质空杆按一定的比例烙发音孔，比例相当考究，稍有偏差就会造成发音不准的后果，浪费材质。”李登亮对指杆制作也很有研究，不过现在乡里制作指杆的能人越来越少了，再不加紧培养将面临失传。同样，哨心的制作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制作好的指杆和哨心除了满足本乡需求外，还会销售到周边村寨和县市，如石阡县、铜仁地区等。小号指杆每枝100元，哨心每个50元，每年乡里都会制作并销售一大批，收入可观。

除了把唢呐作为工艺品进行销售增加收入外，尚寨土家人民已把唢呐技艺表演作为一生中的特殊职业。除了本乡和周边县市红白喜事到场表演赚取表演费外，还积极参加乡、县，甚至县外各种大型活动的表演，从中获得相应的劳动报酬。

“我们各村各组都有自己的唢呐表演队伍，有唢呐的制作工匠，除了唢呐制作和平时里寨邻红白喜事互相帮忙外，还会接到周边县村寨群众的邀请。”李登亮对全乡唢呐队伍情况了如指掌。

镇远是一个拥有2200多年悠久历史和丰富民族文化的古城，其民俗节日、活动众多，如端午赛龙舟、金堡爱河“六月六”吃新节、报京“三月三”讨葱节、涌溪“九月九”斗牛节、桃花诗会、超100公里跑等，都会有尚寨土家族唢呐队的身影。

“除了参加这些活动的表演外，我们还应邀组队去了凯里、贵阳、北京、上海等地表演。观众评价都很好。”李登亮说，现在每月至少有18天在外做事，每天的表演费100元起，月收入达1800元以上。像这样经常在外做事的达100多人，还有的以农业产业为主要收入的群众也会接到邀请外出参加节目表演。

以前，尚寨土家族乡是贫困乡镇，近年来特别是“十二五”以来，该乡以“基础强乡、文化兴乡、产业富乡、和谐稳乡”为战略部署，把思想统一到县委县政府突出实施“旅游+”主战略上来，在狠抓文化旅游的同时，重点抓好烤烟、茶叶、辣椒等产业，取得可喜成绩，于2016年成功减贫摘帽退出贫困乡之列。

2017年，“十三五”进入关键时期，尚寨土家族乡沿着四大战略部署向着同步小康继续迅跑，文化旅游产业+农业产业不断发展壮大，土家文化瑰宝——唢呐技艺继续光彩照人，一曲曲悠扬战歌继续鼓舞土家人民的士气和斗志，个个奋勇争先，朝着小康目标大步向前。（作者：李安生）